离别—我始终把这个词语理解为离开分别,也有人经常将它用在生离死别上,人们经历最多的一般都是前者,只是对我而言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离别的后一层概念走进了我的生活。走进了我苦苦痛楚的记忆深处……
每年的11月份,部队的大院里总是充满着离别的味道。院子里小卖部的那些瓶瓶罐罐的啤酒和包装各异的香烟以及最能下酒的袋装花生米总是供不应求。团长夫人开的小饭馆里每天晚上都是满席而坐的军人,酒桌上有唱的有哭的也有大声叫喊的,路过的其他军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不仅不感到可笑反倒显得很自然,因为大家都深知复员的伤感。已经记不清自己参加过多少次这样的聚会,面临过多少回离别的伤感,脑海中最为深刻的就是2000年的老兵复员中我们喜欢叫他“兔子”的东北战友高天。喜欢在夜间站岗结束后用口袋里仅有的那点钱买上两个兔头和啤酒,然后匆忙跑过来对我说:“子寒兄,你也整一个,我知道一个不过瘾,可咱现在不是囊中羞涩吗,等我复员了就开一家兔头专卖店,你和喜欢吃兔头的亚洲兄就不用每天盼着发津贴了。”那时听他说这些总觉得他特俗气,怎么就为了个吃字而如此呢?而分别后他的兔头店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张,更不清楚他复员后在做什么。我们都因为忙碌而淡忘了彼此,淡忘了我们约定复员后一起同吃辣腥腥的兔头。
“兔子”复员走的前一天晚上,深更半夜将我叫起来。“你小子有病啊”!我骂了一句倒头再睡。
“兄弟,你咋还骂人呢,我买了只兔头,咱俩一起吃吧,不是我不给你买,小店里就剩一只。”
起床的哨声还没响起,我早早的从睡梦中醒来,朱亚洲和其他的战友还在呼呼大睡,“兔子”的床铺上却空空如也,醒来的朱亚洲告诉我:“‘兔子’凌晨三点钟已经坐火车走了,你睡的跟木乃伊一样,怎么叫你都不醒。”听着朱亚洲的话,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顺着视线我看到了桌子上的半个兔头和一张纸条:子寒兄,我知道你昨天训练累了,算了,不叫你了。我把这半个兔头给你留着,因为我们说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别忘了,有时间和亚洲到我老家去我的小店吃兔头。兄弟兔子留言。
2002年7月,我和一同在湖北参加演习的朱亚洲决定去看望已经分开两年的高天。也是那次朱亚洲告诉我“兔子”复员后真的开了一家兔头店。
一路上朱亚洲不停的跟我开着玩笑:“子寒兄,等我们到了‘兔子’那里,非把他兔头店吃趴了不可。”
一个年轻的少妇抱着婴儿独自坐在门前,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眼神中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你好,请问这是高天家吗?我们是他战友。”
“是的,我是他妻子。”她看看了怀里的孩子对我们说:“这是我们刚出生的儿子‘小兔子’。”
“看着就像,长的跟他爸‘兔子’一样。那我们得管叫你嫂子了。听说‘兔子’开了一家兔头店,我们这次是来吃兔头的。”
“他出去有事情了,还有我们的店已经关门了。你帮我把孩子抱着,我现在在家做给你们吃。”嫂子将怀里的孩子交给我后,走进了屋子里的厨房。
我边吃着辣腥腥的兔头一边问她:“嫂子,‘兔子’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可是比我们还爱吃这东西。”
“你们慢慢吃,等会我带你们去找他,离这很近。”
“好啊,那我给’兔子‘给留一个吧,等会给他带去。”
我和手里拿着兔头的朱亚洲跟在嫂子的身后。
“嫂子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这里可全是庄稼地,他在干活吗?”
朱亚洲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兔子’现在这么顾家啊。对了,嫂子,你说就给他带了一个兔头,这能够他吃吗?”
嫂子勉强的笑了笑说:“你还是等会自己问问他吧。”
“到了,就这。兔子……你们战友来看你了,我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兔头。”说完嫂子已经泣不成声。怀里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嫂子,这究竟是怎么了?‘兔子’”他……这个坟墓肯定不是他的,嫂子你在骗我们是不是?”
“你们别说了,两个月前就在孩子出生的那个晚上,我们开店的市场里着了火,‘兔子’为了帮助别人……可他也太狠心……连儿子的面都不见他就……”
手里捧着嫂子亲自做的兔头,站在“兔子”的坟前我放声痛哭。
“兔子,记得我曾经说过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我做到了。记得我答应过你复员了就和亚洲来看你,我也做到了。我还记得你说过让我来吃你亲自做的兔头,可你为什么做不到……”